2016年3月4日 星期五

蔡茂堂的故事

蔡茂堂的故事

文:蘇東波EATON 編104.4.7

蔡茂堂1949生於台灣彰化,與衛生署侯勝茂署長、林芳郁署長及及葉金川署長、台大公衛學院王榮德教授為同班同學。台大醫科第一名畢業後,選任台大醫院精神科服務,可謂空前絕後。總住院醫師服務完畢,未接受台大精神科陳珠璋教授以及林信男副教授的挽留,毅然選擇南下偏遠的恆春基督教醫院服務,展開他人生服侍基督的道路。之後又受到陽明醫學院韓偉院長的感召,放下醫師的職務,出任路加傳道會總幹事、美國東安與芝加哥台福基督教會主任牧師,並在美國先後取得福樂神學院宣教學碩士、芝加哥三一國際大學文化間研究博士。2005年1月返台,現任台北和平基督長老教會主任牧師。

故事開始

我唸中學時,仍有「保送」的制度,我校每年可保送一名的畢業生進台大醫學院。我從小唸書,直到初中畢業,從彰化中學進入高中,都是直升第一名。那時我充滿理想和驕傲,覺得只要繼續努力,便能保送台大醫學院,前程似錦。怎曉得高中一年級上學期體育成績五十九分不及格,是班中唯一體育不及格的學生。後來新上任的體育老師來到,對這事起疑心而暗中調查原委,方知第二名學生家境富裕,買通當時的體育老師,希望能成為學校被保送的那一位學生。我知道後,開始對社會的不公義產生仇恨的心理,從此很憎恨我的那位老師。那時我正在閱讀「基度山恩仇記」,心想君子報仇,十年未晚,今天沒能報你仇,你給我記住,有一天,我醫學院畢業,你孩子不要生病,否則,我定會神不知鬼不覺的,把你的孩子弄至死不了又活不起來。我的心理就是這樣想──有一天我要報仇。

爸爸年紀很大才生下我,我家很不幸,適逢中日戰爭,他第一次空襲從大陸回來,所有的房產都給親戚佔了,因登記不完全,沒法要回來,變成一無所有。第二次跑空襲時,躲到台東後山,太太被蜈蚣咬傷,因為沒有藥物,毒發身亡,留下幾個小孩。爸爸為了有人照顧孩子,再娶我母親,因此我是繼母的孩子,排行12。家裡很窮,哥哥沒有唸書,整天跟媽媽吵嘴,後來做流氓,那時我在家裡也充滿恨,因為我唸書成績好,爸爸把所有希望放在我身上,要我繼續讀書。他為要省錢,不讓我們在學校蒸便當(要額外繳費),他每天自己騎腳踏車上山(學校位於山嶺上,我們住在山下,孩子們要乘坐巴士上學),把便當用布包著,送到學校窗戶旁,讓我們下了課取來吃。不幸一次在送便當的路途上,被一輛超載的卡車把腳踏車的把手拉著,老人家沒辦法就倒了,幸好沒倒在車下,而是倒在路上,那卡車卻不顧而去,爸爸只得自己爬起來,可是腳斷了,不能走路。家裡已經沒有錢,又遇到此不幸,我記得媽媽因為沒有米燒飯而跟爸爸發脾氣,我爸爸是基督徒,那時他只是說「約伯倒楣的時候,他的太太不也是罵他嗎?你不要逼我當約伯」他一生給我很深的印象,如果信耶穌為了要神祝福,我爸爸真可說一點祝福也沒有,但他還是要信耶穌。這也叫我覺得奇怪,我心裡一直很疑惑。

高二時,家鄉的教會重蓋禮拜堂,父親是教會的長老,因為無力奉獻,而他對建築是有認識的,便自告奮勇願協助監督會堂的建造。那時他的腿已斷了一隻,拿著柺杖走路,仍堅持要去。我家離教會很遠,爸每天帶個便當,一清早慢慢走去,到下午才慢慢走回來。沒想到一位教會姐妹竟誣告我父親偷工地的鋼筋水泥去變賣。教會的牧師、長老和其他弟兄姐妹卻無人站出來為這位忠心服侍主的僕人申辨。因此我告訴自己,哪裡有上帝,如果有的話,應該馬上打雷,把他打死,這才大快人心,才證明有上帝。分明牧師都是眼中只有錢、勢力、偏心,哪裡有上帝?哪裡有愛?教會講台上常講「彼此相愛」,這只限於救急救難救困難了。教會中有我們這麼窮的家庭,窮得不像話,幫也幫不了。我覺得不幫也罷,可是就不要在講台上講什麼「彼此相愛」。學校也是一樣,遭人白眼:「你硬要爭取被保送進台大,進去了也沒有錢唸,何必占人家的位?」。在我看來,我們一家在別人眼裡真像是垃圾。

那時有個英國人,是彰化基督教醫院的院長──蘭大衛,他常常穿一條短褲,上下班都是騎腳踏車(他屬下的醫生卻是開車上下班的),他很愛住在他附近的小孩,我們也住在他附近,都是貧民區的小孩。每學期開學時,他騎腳踏車,送一包錢到我們家說:「這是給你孩子做獎學金的」我們都是這樣受著他的幫助。還有每個禮拜天,他都請人做很豐富的菜(一席十二道菜),請附近唸中學的小孩享用,教你學英文,唯一的條件是席間只許講英文,我們哪裡會講英文,他卻很有耐性,自己不吃飯,一個一個逼問你,沒辦法回答時,便要站出來說:I am sorry(抱歉)然後站著吃飯。這印象很深刻,他一直跟我們講,雖然聽不懂,卻很喜歡聽。唸初中時,他就是這樣給我在英文上奠下基礎,以致後來考(托福)得了六百多分,到美國唸書沒問題。

蘭大衛院長每3年回英國一次,都是搭船,我以為他喜歡坐船,是一種享受,我念大學的時候,他退休了,仍是坐船回去。有人問他為什麼不搭飛機?他回答說:「坐船便宜些」原來他沒有拿彰化基督教醫院的薪金(應該是每月三四十萬台幣),他只拿宣教士的薪金(每個月不到三萬元)。但他的錢卻送給附近窮孩子當獎學金,其中一個比我們更窮,他栽培這個孩子,後來成為台中某間醫院的麻醉科醫生。蘭醫師在英國倫敦醫學院完成醫學教育,取得醫學博士學位與倫敦皇家內科學院院士,後來成為宣教醫師,到中國福州,大陸淪陷後,轉到台灣,一生在台灣,成為我們的鄰居,他很得神的祝福,但他把福份分給鄰人。

我因唸書好,人就驕傲瞧不起所有人。我家在彰化,有一間基督教醫院,都是中國醫學院、中山醫學院的畢業生當醫生,較少有來自台大醫學院的醫師。我進台大醫學院唸一年級時,因家窮,找些暑期工好賺取學費。結果在醫院做雜工:洗碗碟、拖死人、協助X光工作等,人家不做就是我的工作,有個印象很深刻:我在廚房洗碟子(鋼碟子),醫生們有個怪習慣,吃完飯便把碟子飛擲到盤裡去,雖然他們眼界準確,碟子裡剩下的油卻飛濺到我渾身皆是,我很氣,心裡想:你們有什麼了不起?你們是中山醫學院畢業的,我是台大醫學院,我以後當院長,看你怎麼樣?

我脾氣也不好,心中的仇恨如同火山,一次僅為了一樁小事,跟弟弟吵得很兇,我決定做一件事,要把全家人殺掉,就跑到廚房去找菜刀,第一殺我弟弟,第二殺我妹妹,第三殺我媽媽,第四殺我爸爸,因為爸爸行動不方便跑不了,最後自殺,全家就不必再像垃圾包一樣被嫌棄了。那時我的人生觀是黑色的:這世界我看透了、受夠了,我在我家裡只有痛苦,沒有什麼希望,我媽媽很聰明,看見我臉色不對,馬上把門關起來,用大木拴住,結果我拿了菜刀卻不得門而出,用刀砍門砍不破,我一直哭、一直叫,直到筋疲力盡。我媽沒有講什麼話,這時我回到自己的房間,第一次真誠的禱告:「上帝啊,我是從小在教會長大,基督教道理我都懂,為什麼在我人生經歷中,讓我看到那麼多不公平。我知道我痛苦不是為那些不公平,而是驚訝自己竟墯落到殺人的程度,我到底是怎麼一個人呢?」

不錯,我是模範生,在學校很出名,但那天晚上我發覺自己心裡充滿驕傲,充滿怨恨。我為什麼會這樣呢?那天晚上我向神禱告,我想起爸爸,又想起蘭醫生,如果沒有神,這兩個人的表現,我不能解釋。但如果有神,我為什麼遭遇那麼大的不幸?所以我禱告主:「如果真的有神,求你改變我。你改變我的性格,我就做一位真真正正的基督徒,做神喜悅的一切事。」我這樣禱告後,沒有什麼感覺,就睡覺去了。自此,我定意每天看點聖經,默想神的話,高三上學期,教育廳宣布廢除保送制度,因為覺得這個制度產生種種不公平。其實他們已爭論一段時間,只因每年都有大官的兒子畢業了,沒辦法執行。我知道後,心理戰驚起來,直覺是神的手在掌管一切,因為保送制度取消了,我對體育老師的仇恨變得無聊,突然令自己心中白白苦惱。現在人人一起參加考試,當年聯考結果,彰中只有我考上了台大醫科。我驚訝神竟然用此方法顯出他的主權與能力,並叫我除掉心中對那位體育老師的恨。我想,如果不是這樣,我也不知何時才能解決中心對那體育老師的恨。
隨著歲月的流轉,神一點一點挪去我性格上的瑕疵。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有很大的轉變。大學畢業時,我心中不再充滿仇恨,也不再瞧不起人。我知道神已動了聖工,改變我的性格,我為此感謝祂,也願照自己當時向神的承諾,做祂所喜悅的事。大四那年,神接家父回天家,我很難過,因為他生前有個心願,就是希望我學成後,他可以卸下經濟重擔,專心傳道。我質問神為何不成全家父這個心願。後來我才知道,家父在世已完成他美好的工作,神讓他休息了勞苦,我應該接下這個棒子,承繼父志。

在恆春基督教醫院任院長期間,發生了一件令我終身難忘的事:當時我和三位同事北上為醫院募捐,由我任司機。途中發生車禍,戴娓娜姐妹當場身亡。我為此內疚不已,痛苦莫名。事後娓娜的父母戴忠德牧師夫婦竟以基督的愛接納我,認了我的太太為乾女兒,我成了他們的女婿,這在我心中引起了極強烈的震撼和感動。天父就是這樣接納我們罪人。為此我更要全力以赴,專心愛主,服恃祂。一生跟從祂,永不回頭。(另參見和平基督教會網站 www.hoping.org.tw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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