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 @彭明輝
大陸的中產階級興起了,最富有的人豪宅價值數千萬,開進口轎車,送孩子上私立的雙語學校。一個外籍記者去訪問,問他們的志願,有人想當醫師,有人想當工程師,有人想當企業家;問他們以後想開什麼車,每一個人都想開進口的頂級敞篷跑車。表面上每個孩子的志願都不一樣,骨子卻都只有一種選擇:比別人更有錢。
除了錢之外,人生難道沒有其他的選擇?
塞尚花了一輩子想要畫出大自然的神秘、神聖與莊嚴,以及人類內心所感受到的尊嚴;林布蘭(Rembrandt van Rijn,1606-1669)一輩子通過繪畫探索人跟宗教的關係,想要在宗教已經式微的十七世紀看見人的靈性與價值;貝多芬忍受耳聾的痛苦,只為了把他心裡那些偉大的情感譜為音符。人活著,可以是為了探索人心深處更崇高的情感與理想。
人活著,可以是為了緩解別人的痛苦,和人間的不平。史懷哲醫師(Albert Schweitzer,1875-1965)就做了截然不同的選擇。他在二十歲以前跟很多傑出的德國青年一樣,熱愛真理和學問,充滿熱情,白日埋首學問而夜間忙於跳舞和追求美麗的少女。不過,在二十歲生日的早晨,他在清澈的晨光中想起一個清晰而篤定的念頭:他要在三十歲以前為自己而活,然後把三十歲以後的人生獻給最需要他幫助的人。接著,他在大學裡滿懷熱情地學習摯愛的哲學、神學、管風琴演奏、對位法,以及管風琴維修,先後取得神學與哲學的學位,並在二十四歲那一年完成博士論文。二十五歲那一年他開始擔任牧師,次年成為母校神學院的院長。三十歲那一年,他到醫學院去詢問入學註冊的事,醫學院的教授告訴他:三十歲才開始學醫太晚了,會很辛苦。他毫不猶豫地辭去神學院院長的職務,註冊為醫學院大一新生。三十六歲那一年他獲得醫學院的學位,次年就帶著太太和年幼的兒子一起深入非洲,在白人物資補給所能到達的最遙遠地方一磚一瓦地建立起一座醫院,專門服事當地土著。
甘地(Mohandas Gandhi,1869-1948)的父親是土邦的首相,十九歲時到英國倫敦大學唸法律,畢業後不久他取得大英帝國的律師資格,回到孟買當律師。二十四歲那一年,他被一家印度公司派到南非工作。因為不能忍受南非政府針對印度人的法律和種族歧視,他開始參加抗議和遊說,並且在這過程中發展出公民不服從以及非暴力抵抗的概念和技術。四十六歲那一年他從南非回到印度,很快地變成印度獨立運動的領袖,直到印度獨立為止。在他人生最後一年裡,為了阻止印度教徒和回教徒彼此的仇恨與殺戮,他以七十八歲的高齡兩度絕食,並且對外發表聲明:「各個教派,全體印度人必須以人道主義取代野蠻行徑,必須使自己成為名符其實的印度人,如果你們做不到,我也無需繼續活在塵世。」奇蹟般地,所有教派都在他垂死的邊緣上放棄仇恨,發誓要制止印度各教派之間的暴力。
人生不是只有一種可能。梭羅說:「人們讚揚並公認為成功的人生,只不過是各種人生選擇中的一種。為什麼我們一定要誇大這一種人生的價值,而低估其他種人生的價值?」「為什麼我們要如此急迫地追逐成功,甚至不顧一切代價地鑽營?如果一個人沒有跟隨他同伴步伐,也許是因為他聽到不一樣的鼓聲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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