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:第一線觀察,摘自《大局:傳奇台商征戰紐約40年的江湖撇步》。為利閱讀,段落及文字作了大調整。
四十多年來,全盛時期,我的員工會說27種語言。經驗中,韓國人最難交易。他們一開門用韓語問好,一聽對方不是韓國人,掉頭就走。這不是商品的價錢 品質 樣式的問題,說白了,韓國人只信任韓國人。韓國人自尊心極強,愛國心更強烈。
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,韓國舉國哀嘆,後來國家宣布破產,預計向IMF借583億美元,五年內償還;最終借195億美元,三年內還清。國難當前,韓國人列隊捐出黃金項鍊耳環手鐲家當,61天收到21億美元等值黃金。台灣面臨相同危機,能這般行動嗎?
1960年代,中東石油需人力,當地基礎建設很差,水質不佳,容易罹病,薪水喊到兩、三倍,台灣人視為畏途,韓國人趨之若鶩賺得大筆外匯。有韓國人告訴我,中東環境惡劣,只有毒蠍與韓國人能活下來,可見當時艱辛及韓國人韌性。
1979年以前,韓國落後台灣很多,物價、地價只有台灣的三分之一;1988年漢城奧運會後,一舉翻身,如今物價、地價比台灣貴。韓國的漢江,數十年來骯髒惡臭,在反對黨杯葛下整治不成,直到取得奧運舉辦權,人民要求政黨擺脫惡鬥,為了韓國顏面,徹底整治,岸邊高樓立起,面江公寓漲到高不可攀。
韓國例子能帶給台灣借鏡?台灣何時才能齊心合力建設台灣?我常被韓國人恥笑,他們挺身而出對抗全斗煥暴政的都是漢城或延世等一流大學的學生。學生們以手帕覆臉、啤酒瓶做汽油彈與軍警對幹,遭包圍到學校頂樓,為表達「你能消滅我的肉體,卻無法消滅我的精神!」,寧可墜樓自決明志。
這般氣魄,驚天地,泣鬼神。回頭看台灣人對蔣家威權的抗爭,頂多是絕食靜坐,不痛不癢,韓國人看台灣人簡直窩囊到不行。韓國人的民族性格是「全拿或全無」,面對韓國人對台灣人的訕笑,我啞然無語。我的猶太律師David Glassman問我:「你說你們台灣人的願望就是獨立建國,拒絕統一,但為什麼那麼多台灣人去中國做生意?」難不成真是台灣商人無祖國,眼中只有錢?我無言以對。
1970年代,美籍韓國人不多,多數是嫁給美國軍人才移民美國,生活一般。他們幫親屬申請移民,1980年代後移民增加,做起洗衣店、水果店、加油站等生意,服務周到。像水果店,美國人通常不讓客人觸摸,韓國人讓客人隨便挑,而且一個個擦亮,疊得整整齊齊,賣相好,生意自來,鄰近商家紛紛敗退。他們苦幹,開店時間很長,準時上下班的超市,哪裡打得過?
我有很多韓國客人,通常沒有資本,就在基督長老教會「跟會」(與台灣早年相同),開間小店,哪來資本進口,僅能到處批貨。他們所在的教會力量很強大,據稱亞特蘭大的韓國教會就超過五百間,洛杉磯、紐約就更別提了。
我聽過,韓國的基督徒超過人口一半以上;台灣不然,所以中國滲透台灣,宮廟是重要據點。佛光山、慈濟每年收到善款,超過百億。台灣人對宗教捐款不吝傾囊,公益活動冷漠無情。
漸漸地,部分韓國人脫穎而出,有了資金,開始進口,成為我的競爭者。他們在美國的成長過程與猶太人很像,多數從成衣廠加工(必需品、消耗品、量大)開始,累積小資本,往高階設計方向發展,紐約最有名的FIT服裝設計學院,東方學生超過三分之一是韓國人。
有一次,香港朋友帶我去參觀美國著名的CIA餐飲學院,學費比一般私立大學貴。一位印度女學生為我導覽,我問她,校內有沒有台灣學生?她答:八個。韓國人呢?一百五十人。
我曾問世華銀行創辦人汪國華,您孫子在澳洲念高爾夫球學院,台灣人有幾個?他說約十個。韓國人呢?一千多人!難怪女子職業高爾夫協會(LPGA)前十名,韓國人包辦一半以上。
世界最知名的茱莉亞學院、麻省理工學院等,東方學生裡韓國人都占三分之一以上,可見韓國人發展全方位,不限於學術、科技,烹飪、音樂、高爾夫球等都想揚名立萬;韓國流行音樂BTS防彈少年團在洛杉磯全美音樂獎大出風頭,確實是戰鬥力高昂的民族。
韓國人在國際舞台站穩腳跟,台灣呢?聽來心虛,台灣人可謂一盤散沙,沒有國家觀念,也不關心社區,自掃門前雪,最喜歡的職業就是醫生與律師,其他興趣缺缺。台灣的護國神山台積電已趕過英特爾,就怕韓國三星,這是張忠謀親口說的(但基於種種因素,三星距離台積電愈來愈遠)。
約四十年前,韓國人開始聚集在曼哈頓百老匯,形成世界級的百貨批發區。然後在紐約法拉盛(Flushing)、紐澤西李堡(Fort Lee)發展,韓國人聚集的地區商業鼎盛,房租大漲,地價水漲船高。韓國人到哪裡,哪裡就興旺,有猶太人的影子。
韓國人的特性是堅韌團結。三十多年前,他們在芝加哥的商會,一晚可以為政治人物募款超過15萬美元。他們了解,在他鄉立足,非有政治力保護不可,如今韓國年輕一代,投入政治不在少數。紐約韓國商會的力量,大到可以將繁華的32街改名為「韓國街」,真是可怕的對手。
刻苦、團結、宗教、韌性,可以讓國家從破產走向榮耀。韓國人的自尊心與愛國心,值得台灣人借鏡。蔣渭水說:「團結真有力!」這句話只能用在韓國人身上。台灣人內鬥內行,外鬥外行,團結?真難。
中國開放崛起之後,韓國工廠也被取代了,少數工廠移到青島,苟延殘喘。所有小商品的廠商全被磁吸到浙江義烏,出貨量大到外匯有特殊法規,短短十多年,成為供應俄國、中東、中亞、非洲、美洲、歐洲和南美洲等的小商品集散地。
義烏發展初期,我的同學在美商吉列台灣分公司當總經理,後來派駐上海拓展市場。有天他告訴我:「義烏市場之大,簡直難以置信,你一定要來親眼見識。」他說:「我在台灣十多年,傾全力,每年頂多賣七十五萬片,才來幾個月,已賣超過一百多萬片。」
後來,全世界的小商品工廠,包括文具、玩具、皮包、皮帶、皮夾、眼鏡、圍巾、帽子等,任何看得到、用得到的,全由義烏取代。許多農夫村婦搭個小攤,很快就成為百萬富翁,再不久,出現揮金如土的土豪。德國賓士發現買量最大的城市,居然是聞所未聞的義烏,總經理也前來朝聖。
台灣原是太陽眼鏡最大的供應地,集中在台南,因為群聚效應,要哪種零件,騎摩托車二十分鐘內送到。中國開放,台灣眼鏡工廠外移東莞,有些轉到廈門,最後落腳義烏,成本差太多了。台灣製一打12美元,中國製2美元,雖然品質差,但是價格便宜太多了,瞬間席捲市場。如今台灣眼鏡工廠已有轉向,不少移回台灣。
其他產業,一如眼鏡,只有兩條路,關廠或去中國。那段時間是台灣最艱辛的黑暗期。不過,在中國近年政策下,加上人工高漲、地價飛天,早已不見「人口紅利」或「地價紅利」。徐旭東被坑事件的後續效應,亦可預見台商將大舉回台。
猶太人更沒話說。1967年六日戰爭,以色列奇蹟勝利,猶太意識高漲。他們經濟力量強大,又控制美國三大電視台:ABC、CBS、NBC和平面媒體,得以左右輿論,許多猶太人投入選舉——支持代言人,尋求保護人不如自己跳下來。現在,不管是共和黨或民主黨,沒有人敢批評猶太人。拜登的媳婦與川普的女婿都是猶太人,和普亭關係密切的俄羅斯寡頭巨富,九成以上都是猶太人。
經驗告訴我,最精明的客戶有三種人:華人、印度人、猶太人,猶太人最厲害,印度人最無恥,華人最不成器。華人一來就套交情:「我們都是中國人(誰跟你是中國人?),算便宜一點好嗎?」東拉西扯,他有時間霍,你可沒時間擼,就給最低價,此時,他話鋒一轉:「我第一次來,先買一點試試,下次再來。」花那麼多時間才談成交易,只是一筆小生意,只能作罷,給他撿到便宜。
印度人往往大言不慚,吹噓表哥在中東杜拜、堂弟在加勒比海的巴貝多(Barbados)或巴拿馬科隆自由港成立分公司等等,對你畫大餅。以為至少買個一千打,報了最低價,最後只買一百打試單,讓對方詭計得逞,同時拿到最低價。
猶太人最精明不囉嗦,只說要這款杯子一萬個,瓷土成本約70分,工錢約25分,98分賣不賣?賣或拉倒。算算賺不到幾分錢,但又怕單子落到競爭者手中。猶太人最有科學頭腦,算得一清二楚,接了頭痛,不接也痛。碰到了,兩手一攤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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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作者:
黃文局,1949年生於台南,1970年代赴美留學。他未修過商學院課程,身上只剩下400美元,卻大膽從一張租來的辦公桌起家,走遍紐約第五大道做生意。憑著膽識 決心 眼光,數年間打造出橫跨歐亞美的貿易帝國,站穩浪尖40年。位於紐約的豪邸頂層,直視帝國大廈,是他俯瞰天下、思索大局與台灣未來的總部。
作者精研猶太人的經商處世哲學,匯納於自身逾40年的商場修煉筆記。猶太人為什麼光是便宜1分錢就能吸引客戶,同業紛紛仿效?為什麼收購庫存品和廢棄物?怎麼做一門「賺沒人不知道」的冷門生意?從消費心理到行為經濟,從生意經到世間學,他體悟到彼得・杜拉克所說,每一道隱藏的學問都來自「人性」。
全書三部曲共43個篇章,作者透過猶太人研究,自期為永遠的戰鬥者,讓行動引領他前行;他同時借鏡猶太人建國的歷史,長年資助台灣風起雲湧的政治運動,近年更號召籌組華府最大的台灣智庫GTI,深化台美關係與國際地位,展現對台灣土地永恆不墜的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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