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1月16日 星期三

台灣人,為什麼不喜歡自己的美?

前言:從「達克瓦茲」看台灣人的尊卑感,從本土畫作看台灣的美。本文摘要編輯自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在2019年退休那一年的演講。 

我在10幾、20年前到歐洲演出,一位德國老太太看了《水月》,她來後台告訴我,二戰末期,盟軍地毯式轟炸,柏林沒有水、電跟食物,但知道某地方有個音樂會,就在斷垣殘壁的城市裡,花很多時間走過去。 

音樂會場地用黑布圍起來,聽的可能是三重奏或鋼琴獨奏。像是朋友相聚一起聽音樂,巴哈、貝多芬都是好朋友,彼此聚在一起。雖然沒東西吃,但有些東西是橫隔膜以上的活動。 

我一直渴望有一個國家畫廊。這個機會仍然有,可是變得更困難了。不只是經濟的問題,而是在80年代後,很多前輩畫家的畫都進入市場、成為私人收藏。今天是最後的機會,因為有些前輩畫家的第二代願意合作。畫廊的內容,就像《市場口》那幅畫,不只是美麗,而是可以看見其他東西。 

我曾經拿玉山的照片問年輕舞者,「這是什麼地方?」他們說瑞士,終於有一個聰明的說有點像玉山銀行。台灣由於種種的斷裂,不認識玉山,也不認識我們自己,不認識台灣藝術家提煉出來的顏色、景象、感覺。 

來自四川的席德進,畫了一幅《日月潭風光》,這裡面畫的不只是風景,其實也是心境。台灣濕氣很重,席德進的作品中,抓到了這東西。 

侯孝賢拍攝《悲情城市》的場景,也是席德進畫的《瑞濱海岸》。侯孝賢抓到很濕潤的感覺。北海岸的風景,跟西湖、跟北方都不一樣。我喜歡這些東西,想起台灣的時候,會想起一些事情。 

我們來看看南部的樣子。國寶廖繼春《有香蕉樹的院子》,沒有加州有錢人游泳,但這是我們的童年記憶,陽光照下來,有香蕉樹的庭院打掃得很乾淨。這對我來講,是嚴重的鄉愁,這是台灣的太陽。 

同時期有很多前輩畫家,用印象派的手法來處理台灣的題材,來撞擊我們。 

郭雪湖《南街殷賑》中的大稻埕,是我們共同擁有的記憶。雖然沒有參加過,但我們知道迪化街當年長這樣子,這存在於我們的共同意識裡。 

李石樵的《市場口》很有趣,畫的不只是市場,還有勞工、中產階級的樣貌。畫中最左邊的,是一位台籍女士,穿著日本服裝畫冊上的洋裝,後面一位藍色旗袍的漂亮女生,很可能是光復前來台灣。這告訴我們那個時代的樣子。而唯一不變的,是傳統市場裡的那條狗。 

李石樵有一幅很少人看過的《大將軍》,在1964年白色恐怖時期完成。很顯然他是有模特兒的。不過這幅畫從來沒有展出,當時也不可能展出,否則你的身體就要去監獄裡被展覽。 

我很喜歡李梅樹的《白衣少女》,天天看這麼優雅、「大頭大面做媳婦最好」的女士。而在李梅樹的《露台》裡,畫的顯然也是中上家庭的女士,都是我們好像認識、可以叫她們阿姑或阿姨的人。 

如果我們常看這樣的繪畫,我們認同了這樣的美,為什麼還要去韓國做小臉、還要讓腰細到不行呢?當我們沒有自己的美學,以及美學所帶來的尊嚴,我們就在商業文化下,不斷被洗刷,永遠都不知道今天出去要穿什麽。 

女畫家陳進年輕時畫的《芝蘭之香》,衣服的紅跟黑可以這樣搭配,仔細看,身上有很多細節,這是台灣人的顏色。另一幅《合奏》,紅鞋與綠鞋的配色多勇敢!這是我們美學一路承襲下來的東西,藝術將沉澱為生活裡的美學。而當這個東西不在時,我們是斷裂掉的。 

陳進作品裡優雅的台灣人顏色,從我們意識裡通通不見了。我們受了國外流行品牌影響,變得不喜歡自己。其實我們有這些文化,但我們文化卻是斷裂的,我們必須承認這個斷裂。

後記:台灣人倒喜歡聽騙術。這位高中老師被騙兩次,金額6萬元。全篇落落長,3千多字。重點是,不管對方多麼知道狀況,警察說:「只要是去操作存提款帳戶的,不論是線上的,還是實體提款機的,都是騙人的!!」

………….

Doggyu(高中老師):以為報案就結束,沒想到竟被詐騙第二次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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